摘要: 故宫博物院现存明清家具5300余件，是目前国内外收藏中国古典家具数量最多、质量等级最高的博物馆。这些家具采用名贵材料制作，主要有紫檀木、黄花梨、红酸枝、楠木等，还有少部分铁梨木、鸡翅木以及一定数量的漆家具。家具按品种分为床榻类家具、坐具家具、承具家具、存储家具、屏蔽家具和照明类家具，其风格特点分为明式、清式和少量清末民国。其中明式家 ...

故宫博物院现存明清家具5300余件，是目前国内外收藏中国古典家具数量最多、质量等级最高的博物馆。这些家具采用名贵材料制作，主要有紫檀木、黄花梨、红酸枝、楠木等，还有少部分铁梨木、鸡翅木以及一定数量的漆家具。家具按品种分为床榻类家具、坐具家具、承具家具、存储家具、屏蔽家具和照明类家具，其风格特点分为明式、清式和少量清末民国。其中明式家具以线条优美流畅、造型简洁明快、装饰风格清雅脱俗而著称。清代家具数量较大，占据了故宫家具藏品的大部分。

清代家具以宫廷家具为代表，清代宫廷家具多数是精雕细刻的典型之作，造型威严庄重，厚重凝华、富丽堂皇，在装饰风格上采用多种表现手法。这时的宫廷家具已远远不只是满足统治者坐卧起居的生活需要，而是形成了“求多、求满、求富贵”的风格特点，装饰手法丰富多样，家具雕刻工艺精湛传神，采用浮雕、透雕、圆雕、叠雕等多种技法，精致入微，刀锋锐利，丝丝入扣，达到了栩栩如生的逼真效果。用料追求奢靡华丽，同时嵌铜、珐琅、玉、螺钿、象牙、竹丝等，以求达到新奇出彩的效果。同时，髹漆家具也大放异彩。这一时期的漆器品种丰富，有雕漆、款彩、黑漆描金、填漆、戗金漆、百宝嵌、紫砂漆等，清宫造办处的“漆作”拥有大量来自江南一带的漆品制作高手，他们为皇室生产的漆制家具精髹细琢，体现出高超的技艺。总体而观，乾隆时期的宫廷家具，采用木雕、竹刻、镶嵌、髹漆等多种工艺技法，达到了历史顶峰，在中国家具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重要一页。

故宫南大库的家具展厅，有300余件放在玻璃展柜里以仓储形式陈列的家具和30余件以主题场景为背景的精品家具。在这些家具展品中，有一件设计精巧、造型奇特，陈设在前沿炕的正中位置，它就是清初金漆髹龙纹凭几（图1）。此几以木为胎，通体髹饰金漆，几面做成半圆弧形，两端翘起作浪花状。面下束腰内侧嵌有三块牙雕，以高浮雕手法饰苍龙教子图，每块各长21厘米，宽3厘米，外侧束腰上凸雕夔龙纹，束腰下的牙板浮雕流云纹。几面之下的三足做成三弯式腿，雕成兽头吐水状，在水柱落地处卷起，恰好形成外翻马蹄，构思巧妙，妙趣横生。

图1 清初金漆髹龙纹凭几

这种清代皇家的凭几，多在席地或较大的床榻上使用。因其弧形的特点，置于身前可以凭伏，置于身后可以仰靠，置于两侧肘下，亦可以斜倚养安，是一种轻便实用的家具。

几，在我国的使用历史较早，最早是作为设于座侧、以便凭倚的家具出现的。在高型家具传入之前，中原流行的坐姿是席地而坐，几是放置于地面之上的低型家具。据《周礼》记载，最早的几有玉几、雕几、彤几、漆几、素几等种类。那时候的几乃是为长者尊设，而且考虑到觐礼揖让之仪，故形制是不宜于广大。从目前考古发掘资料看，三足式凭几的雏形出现于三国时期，又称“隐几”。如安徽马鞍山东吴朱然墓出土的一件三足隐几，木胎，涂黑红漆，几面扁平圆弧形，弦长69.5厘米，宽12.9厘米，高26厘米，两端及中央有三个蹄形足（图2）。

图2 三国东吴三足隐几

西晋苏彦《隐几铭》称隐几是：“良匠造器，妙巧应规。”另外，南朝齐朝的谢脁《乌皮隐几》也有描写：“蟠木生附枝，刻削岂无施。取则龙文鼎，三趾献光仪。勿言素韦洁，白沙尚推移。曲躬奉微用，聊承终宴疲。”由苏、谢的描述可知，隐几曲如规，三足如鼎，利用天然蟠枝木材加工而成。隐几的优点明显，半圆形的曲体，可周环于人体，而三足支撑，可以接受由于人体倾斜而形成的外向推力。

隋唐时期，隐几在当时士大夫的家居生活中依然流行，唐李冗《独异志》卷中记载：“《会稽志》上虞兰室葛玄所隐之处，有隐几，化为鹿。”可以表明雅士有凭几的风尚。唐皮日休《五贶诗序》：“有桐庐养和一，怪形拳跼，坐若变化，谓之乌龙养和。”又《乌龙养和》：“寿王拳数尺，天生形状幽。把疑伤虺节，用恐破蛇瘤。置合月观内，买须云肆头。料君携去处，烟雨太湖舟。”唐陆龟蒙《奉和袭美赠魏处士五贶诗·乌龙养和》：“养和名字好，偏寄道情深。所以亲逋客，兼能助五禽。倚肩沧海望，钩膝白云吟。不是逍遥侣，谁知世外心。”养和是隐几的别名，成为文人题咏赏玩之物。但从“倚肩沧海望，钩膝白云吟”来看，养和的高度要比隐几略高，可借以靠背。明代高廉《遵生八笺·起居安乐笺下》对隐几的描述较为详细，他是这样说的：“隐几，以怪树天生屈曲，若环带之半者为之，有横生三丫作为足为奇，否则装足作几。置之榻上，倚手顿顿，可卧书云。隐几可卧者，此也。”

除了文献记载之外，在明清两代的一些绘画作品中可以看到这种圆弧形的隐几。明人钱谷所绘《迁史神交故事图轴》第七开《贾生释褐图》，绘贾谊与汉文帝故事。图中贾生跪在丹陛之上，面对汉文帝，汉文帝双手垂拱，身前倚着一张三足凭几，跽坐在方形台座之上，上面铺有茵席，文帝身前的凭几呈现圆婉的弧形，下承三弯腿足。从图中可以看出，这件三足凭几与南大库展出的金漆三足凭几形制相同，弧形圆圈，三弯式足，腿足上雕饰有兽面纹。而在另外一幅清初画家禹之鼎所绘的《王原祁艺菊像卷》里，也看到了凭几的形象。此图绘王原祁饮酒赏菊情景。庭院内，王原祁坐在一张框架结构的长榻之上，双足踩脚踏，左手扶膝，右手捧着一个茶碗，气度雍容华贵，旁边有童子侍候，长榻上撂着书籍卷轴，在这个文人雅士的身后，背倚着一张凭几，凭几以黑漆为地，色泽黝深，靠背做成圈椅的圆弧形，一顺而下，至出头扶手处做成卷云纹，靠背下方的腿足做成三弯腿，凭几宽阔的圆弧椅圈靠背正好把这位文人伟岸的躯体撑住。

通观钱氏所绘《贾生释褐图》和禹之鼎所绘《王原祁艺菊像卷》可以看出，凭几既可往前凭伏，也可向后枕靠。它起源于中原地区席地而坐的时代，而当垂足而坐的风俗替代席地而坐的习俗后，凭几并未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而是在古代文化的起居生活中一直存在。

而在清人所画的《弘历薰风琴韵》图轴（图3）中，可以看到追摹古风、寓志艺林、笃好文雅的乾隆帝一袭汉装盘坐在方榻之上，双手抚琴，怡然自得。其身后背倚着一架弧形椅圈，采用弧形弯材制作，委婉流畅，造型别具特色，一望而知是颇有高古风格的养和凭几。

图3 清人画《弘历薰风琴韵》图轴

故宫南大库家具馆陈设的这件凭几，做工极为讲究，采用髹漆嵌牙的手法，雕饰精美，从中可以管窥清代宫廷家具在制作上不计工本、在设计上追摹古风的基础上，又增加了皇家特有的富丽堂皇的装饰表现手法。

编辑：卢 阳 刘安琪

审核：冯朝晖

复审：崔 波

本文刊登于2021年11月2日

《中国文物报》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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