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君 北斗工社

乌兰乌德的旅行依旧要从伊尔库茨克讲起。

午后的伊尔库茨克火车站里候车旅客不少，其中不乏一些背着巨大旅行包的欧洲游客。拖着行李箱一路走来早已大汗淋漓，稍事休息便上车了。列车停靠在第一站台，所以上车需要从候车厅出站、从站外绕行进入第一站台。俄罗斯铁路出行的宽松管理总是让人担心之余感到几分舒适。这趟列车由伊尔库茨克始发、终到乌兰乌德，连接两大省会城市的城际列车，只有短短几节车厢，每天均有一趟。

晚上十点半，溯色楞格河而上的列车到达了终点站乌兰乌德。站台上正在举行活动，一群手执气球的大人孩子聚在一起，还遍地洒满了彩条，可能是学校组织活动，家长们前来为即将远行的孩子们送别。天色已晚，顾不得驻足观看，拎着沉重的行李箱，随人流走上天桥出站。出站后方才发现，全俄通行的打车软件Yandex.taxi竟然在这里无法使用。无奈只得随机找一个司机，要价300卢布，向市区行进。青旅位于一处带有“回”字形天井大院的居民区内，颇不好找，司机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方才找到。乌兰乌德市区是丘陵地形，住处位于苏联卫国战争长明火公园附近的小山之上，交通十分便利，地近电车站、公园、超市、银行和步行街。

西伯利亚大铁路上拍摄，黄昏时分的贝加尔湖

乌兰乌德原名上乌金斯克，沙俄时代的城市发展得益于“茶叶之路”的开拓和繁荣。恰克图博物馆乌兰乌德分馆展示了历史上曾繁荣一时的“茶叶之路”。博物馆位于一座不起眼的院落内，木构房屋已有百年历史，不大的展厅却放满了与“茶叶之路”有关的历史文物，精美的中国茶具依旧夺目。

恰克图博物馆乌兰乌德分馆外观

“茶叶之路”是17世纪末至20世纪初，中俄两国之间以茶叶为大宗贸易品的一条重要的国际贸易通道。万里茶路起源于中国南方福建武夷山区的下梅村（后转移至湖南安化、羊楼洞、湖北汉口），纵贯中国南北多个省区，经由张家口，转为驼队出塞外，至蒙古大库伦（今乌兰巴托），继而抵俄蒙边境的贸易重镇恰克图。俄蒙边境线两侧比邻而居的恰克图和买卖城，构成了中蒙俄“茶叶之路”上贸易最为繁荣的“双子城”，被称作“沙漠威尼斯”，成为世界瞩目的商业都会。两国各派官员（俄方称为萨勒特，中方称为章京）管理，在两城中间地带定期开放互市，贸易茶叶、瓷器、皮毛等。“茶叶之路”进入俄罗斯境内，先后经上乌金斯克（今乌兰乌德）、伊尔库茨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托木斯克、秋明、叶卡捷琳堡、雅罗斯拉夫等重要城市，最终抵达莫斯科和圣彼得堡。19世纪下半叶，随着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建和苏伊士运河的开通，工业时代的浪潮逐渐湮没了靠人力和驼马的茶叶运输，“茶叶之路”在近代化的进程中无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爆发，中俄之间的贸易彻底停止。这条万里茶路打开了中俄贸易的大门，将中国的茶叶和茶文化远播蒙古草原、西伯利亚和欧洲，是继丝绸之路后又一条横贯欧亚大陆腹地的贸易与文化廊道。以茶叶为纽带，在中俄帝制时代的落日余晖中留下了一段繁荣贸易、国家交往、民族互动与共融的过往记忆。

茶叶之路全图

茶叶之路（局部）

中俄《恰克图条约》签订后，恰克图迅速建成为一座典型的具有方形要塞式格局的沙俄堡寨，四周建有高大的城栅和大门，四角设有炮楼。城中修建了商人的木房、铺面和客栈。而买卖城则为典型的中国建筑风格，全城以十字街口为中心，街道向四面延伸形成四座城门。店铺、院落沿街而立。以山西晋商为主体的商人群体，也将中国传统文化带到了塞北极边，成为镶嵌于草原深处、俄蒙边境线上一块华夏文明的飞地。时光荏苒，恰克图小城依然伫立于俄罗斯南境，成为基督教、东正教文化在蒙古佛教进驻前的最后一处前哨站，城区内依旧保存着耶稣复活教堂、圣三一大教堂，为边境居民带来祝祷的福音，也成为伫立于文明与文化边界的实物象征。而由于战乱和破坏，繁盛近两个世纪的买卖城则被遗弃在今蒙古国边境阿拉坦布拉格小镇西郊的荒野。从卫星图上来看，牧场的青草覆盖了城镇遗址，十字街道的历史印痕依旧清晰可见，诉说着百余年前那些与驼队、茶叶和贸易有关的精彩故事。

恰克图茶叶交易旧影

买卖城旧影

买卖城遗址卫星图（来自Google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