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辛丑年除夕，扬州市宝应县射阳湖镇各家各户都在准备年夜饭，忙得热火朝天。这时，南京大学文化与自然遗产研究所所长贺云翱在当地干部的陪同下来到了镇上农民的家中。

原来，射阳湖镇位于扬州和淮安之间，古时是汉代射阳县的治所，其中还保留着古射阳城、古邗沟等遗址，其西南约16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墓墩，因历史上墓墩数量很多，就被人们成为“九里一千墩”汉墓群。几十年前，这些墓葬在农田改造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残破的陶瓷器，那时乡下还没有普遍的文物保护的概念，只有其中有些文化的农民注意收集保存了这些地下出土的遗存。借着春节假日大家都回家过年的机会，贺云翱教授等特地前来调查这些出土的古代陶瓷器资料。

“我们在当地农民的家中看到了南朝时期的椽当，战国时期陶器和楚国钱币、汉代花纹砖，汉代钱币等，感觉非常重要。”贺云翱告诉记者，古邗沟是我国最早的人工运河，它沟通长江和淮河，代表着中国大运河的起源，在当代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和长江国家文化公园建设中都占据着重要地位。目前较为人熟知的是扬州城北螺蛳湾桥至黄金坝的古邗沟遗址，那一段是古邗沟靠近长江的一段，而古邗沟及古射阳城遗址则是江淮中部的一段。古射阳城在历史上也有着重要的地位，史载在鸿门宴上救下刘邦的项伯，就曾被刘邦封侯于此，“建安七子”之一的陈琳也是这里的人。过去，考古学者们在扬州和淮安都做过很多项目，但对这两个点之间的邗沟线路几乎还没有做过深入的田野考古。大运河不是以城市为中心的点，而是一个线状的运道空间，所以他此次春节期间选择此地作为调研地点。

2022壬寅年年初一，贺云翱来到了古运河边，考察了古邗沟、射阳湖镇古街、古寺庙、古码头等遗址，试图将农民家的可移动文物标本与古邗沟、运河古遗址关联起来，并解答以往的一些困惑。贺云翱在江南运河地区做过很多调研，江南地区大运河沿线流传着许多有关春申君的传说，“楚国人当时如何通过运河实现对江南地区的控制”这一问题一直吸引着他。

“江淮运河有三次较大的变动，第一次是吴王夫差开凿古邗沟，完工后沿用至隋初；第二次是隋炀帝下旨修建隋唐大运河；第三次是在元代开挖了京杭大运河，晚明时期江淮之间的运河河段又部分被改道，形成了今天的江淮运河。”贺云翱告诉记者，古邗沟这段江淮之间最古老的大运河，就位于古射阳遗址区。春秋、战国时期，吴国、越国的北上，楚国的南下，甚至是三国时期曹丕带领军队攻打东吴都是经过古邗沟的，这在文献中有记录，但文献记录并不能替代大运河物质文化遗产的记录和呈现，有关问题还需要通过考古学予以实证和表述。

在调查中，贺云翱听到当地居民说，在古邗沟遗址中还发现过沉船，沉船上曾发现过瓷器等。“这一下就打开了我的视野，将以往调研的认知关联起来。”贺云翱说，吴国开凿了古邗沟，春秋末年，越国灭吴称霸。到战国后期，楚国消灭了越国，并将首都迁到淮河边的今安徽省寿县，史称寿春，推测春申君的队伍应经淮河入古邗沟再到江南。目前看来，淮安、古邗沟及射阳城遗址、扬州楚广陵城遗址及江南运河沿线相关考古发现都可以说明楚国也正是通过古邗沟这条战略要道控制江东地区。

急赶慢赶，贺云翱一行人终于将该跑的地方跑完，中午都没来及吃饭，大年初一也没有饭店开门，还好傍晚时他们买到了烤红薯。谈及春节期间仍在调研的感受，贺云翱坦言，因为假期不用顾及日常教学和行政事务，时间较完整，在当地也方便找到人，所以节假日他一般都在做田野。2021年五一劳动节他赴浙江调研，2021年国庆节他的身影出现在如东国清寺遗址和盐城串场河一线，2022年元旦则在调研如皋古通扬运河。“考古学者只有一直在路上，才能更好地发掘当地的文化，然后对它进行系统的研究，最后通过当地政府的规划和建设把它表现出来。”贺云翱透露，春节后，他们将会启动一个古邗沟及射阳城遗址的大运河考古项目。

信息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