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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峁遗址的石人看龙山时代中国北方同欧亚草原的交流

摘要: 石峁遗址位于神木县石峁村的秃尾河北侧山峁上。石峁遗址于1976年被发现,之后几年,考古专家在此发现了房址、灰坑以及土坑墓、石椁墓、瓮棺葬。在当地,考古人员发现或征集了大量刀、牙璋、人面形雕像等玉器。 2011年,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和榆林市、神木县相关部门组成联合考古队,对石峁遗址进行了系统、全面的考古调查,了解到石峁遗址的分布范围和保存现状,发现了保存相当完整、基本可以闭合的石砌城墙及城门、角楼和疑似“马面 ...

    石峁遗址位于神木县石峁村的秃尾河北侧山峁上。石峁遗址于1976年被发现,之后几年,考古专家在此发现了房址、灰坑以及土坑墓、石椁墓、瓮棺葬。在当地,考古人员发现或征集了大量刀、牙璋、人面形雕像等玉器。


    2011年,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和榆林市、神木县相关部门组成联合考古队,对石峁遗址进行了系统、全面的考古调查,了解到石峁遗址的分布范围和保存现状,发现了保存相当完整、基本可以闭合的石砌城墙及城门、角楼和疑似“马面”等附属设施。调查表明,石峁石城分为外城、内城,内城墙体残长2千米,面积约235万平方米;外城墙体残长2.84千米,面积约425万平方米。结合新石器时代晚期内蒙古中南部及陕北地区石城修建的传统,考虑到城墙范围及遗址主要文化遗存分布范围的高度一致性,考古队初步判断石墙与石峁遗址和龙山晚期至夏代早期遗存年代一致,其规模远大于年代相近的良渚遗址(300多万平方米)、陶寺遗址(270万平方米)等已知城址,是目前所知我国规模最大的新石器晚期城址。考古发掘初步认定石峁城址最早修建于龙山中期或略晚,兴盛于龙山晚期,夏时期毁弃,属于我国北方地区一个超大型中心聚落。


    国家文物局、中国考古学会、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国家博物馆、陕西省文物局等单位的40余位考古专家,考察了石峁遗址发掘现场。2013年1月,石峁遗址的考古工作入选中国社会科学院主办的“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学论坛:2012年中国考古新发现”全国六大重大考古发现之一。4月9日,此项工作又被国家文物局评为“2012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


    专家们认为,规模宏大的石砌城墙与以往发现的数量庞大的石峁玉器,显示出石峁遗址在北方文化圈中的核心地位,石峁石城是北方石筑城址考古的重大突破,是目前所见中国史前时期最大的城址,这对进一步理解“古国、方国、帝国”框架下的早期文明格局具有重要意义。也为中国文明起源的探索提供了全新的资料和视野。


    龙山时代晚期的欧亚草原社会,已经掌握了很多重要的技术,比如牛、羊、马的畜养、小麦的栽种、铜器的制造等,特别是乌拉尔山南部东侧的辛塔什塔文化拥有大型的聚落,发明了轮辐式的马车。从迄今的发现看,这些新的物种、新的发明均可能影响到中国,但是现在还缺少比较直接的证据,特别是从欧亚草原向中国黄河流域传播的中间环节。石峁遗址所跨的时代正好是这样一个关键的文化传播的时期,而且从地理位置上看,位于中国北方农牧交错地带中心位置,朝北更靠近欧亚草原地带,朝南离中国古代文明中心不远,因此,为研究龙山时代中西文化的交流提供了一个更好的可能性。通过近期考古工作者的介绍,我们注意到石峁遗址发现的一种遗物,可能为我们探索龙山时代中西文化的交流提供了一个线索,就是陕西考古研究所孙周勇先生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学论坛”上展示了二十多件据说从石峁遗址皇城台发现的石人像。雕凿使用石人像在中国东部地区的史前文化中非常罕见,而在南西伯利亚和新疆地区则是一个突出的文化现象,石峁遗址发现的这些石人像可以让我们讨论陕北地区同新疆北疆、南西伯利亚等欧亚草原的文化关系。


    这个时期最为壮观的石人流行于南西伯利亚的奥库涅夫文化(约公元前2500-前1700),根据文化因素的类比,有人推测奥库涅夫文化来自北方森林地带。有学者认为整个奥库涅夫文化可能来源于叶尼塞河中游的乌斯特- 别拉雅文化(Ust-Belaya) ,可以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属于铜石并用时代, 文化上更多保留了乌斯特-别拉雅文化的传统; 第二阶段与阿凡纳谢沃文化共存; 第三阶段则完全是自身的传统; 第四阶段逐渐融入了安德罗诺沃文化中。

 


图一  米努辛斯克博物馆藏奥库涅夫文化小型石人


    奥库涅夫文化有两种石人比较有特点,一种是小型的一端为圆雕人头的石棒,一般发现于墓葬中,或称为随葬石人;另外是大型墓葬立石,一般立于墓葬的东边,朝向太阳升起的方向。这些石雕有的原来应当涂有红色的颜料,颜料溶于血。


    奥库涅夫的大型石人早期雕出完整的形象,没有脖子,头好像陷在石柱中。也没有表现手,有的雕出鸟翼。人脸眼睛为两条曲线或者半椭圆形,前额有倒三角形或者竖线,眼睛和嘴之间通常有一条横线。前额有一条曲线或者两条垂直的曲线,一个高的三角形或者外凸的半椭圆形通常代表头饰,有时为垂直的一对线条。有时是猛禽的头,有一个例子是马,这些动物可能代表神灵。猛禽在奥库涅夫文化早期是非常重要的神灵。

 


图二 奥库涅夫文化的石人


    中期,两条平行线把脸分为三个圆圈。顶上的圆圈有两个眼睛,前额还有一个眼睛。一般两眼中间有两条弓形的竖线表示鼻子,下部有两个半圆表示鼻孔。两侧有牛角。石碑表现为人形,脖子被表现出来,还表现牛、蛇和神秘掠食动物。虽然有共性,但每个石像都不相同。


    晚期的石像没有鼻孔和脸的轮廓,只有眼睛,眼睛和嘴之间的横线末端像蛇的舌。由于安德罗诺沃文化进入盆地北部,这个时期石像不像前两个阶段在米努辛斯克到处都有,只有盆地南部发现,但最晚阶段的石像迄今还不太清楚。


    从展示的图片看,石峁遗址发现的石人和奥库涅夫早期的石人较为接近,和中晚期比较繁复神秘的石人像有一些差距。

 


图三  切木尔切克文化的石人及石面雕刻


    石峁遗址发现的石人和新疆北疆的石人也有相似之处。新疆类似的石人一般认为属于切木尔切克文化 (约公元前2500~前1500年?)。切木尔切克文化的特点之一是:多数墓建有块石围成的矩形坟院,坟院的东侧栽立石人,人像表现方式的特点是脸部周围被圈起来。人形石雕近于腰的位置,正面有的刻有牛的形象,有的一头,有的两头,有一例刻有双轮牛车。石雕人像根据是否有胡须、胸部特征能分出男性和女性,女性胸部为倒长三角形,表示乳房。牛一般刻于男性的石雕人像上。可能晚一阶段,出现了一种简化的石人,有点近似奥库涅夫文化的小型随葬石人,即简单地在一石柱的上部浅浅雕出一个人面。在阿勒泰地区博物馆收藏一个完整的长方形石棺,由四块石板围成,在窄的一侧的石棺板上刻着四个人面。从人面的特征看,切木尔切克文化晚期的石人像比较接近石峁遗址发现的石人。


    石人在欧亚草原西部源远流长,在黑海北岸地区颜那亚文化之前的密卡洛伏喀下层文化(Lower Mikhaylovka Culture)和凯米-奥巴文化墓葬石板上绘有几何形的图案,使用石人。颜那亚文化再次利用这些人形石板作为盖墓的石板。这种石人在小亚和意大利也有发现,可能和当时刚刚开始的海上交通网的形成有关系。石人是新疆早期文化切木尔切克文化中重要的构成因素,颜那亚文化的石人有可能是新疆早期石人的渊源之一,也不排除奥库涅夫的石人对切木尔切克文化出现石人的影响。新西伯利亚东南地区分布着耶鲁尼诺文化(约2250-1550 BC),这个文化使用带戳印纹的平底陶器,石人棒和动物头棒,最有特点的是刻有动物纹的石罐。这些器物和切木尔切克文化的同类器非常相似,两个文化相距不远,时代有重合,应当有一定的关系。


    切木尔切克文化的分布范围很大,从现在的考古发现看,阿勒泰地区是切木尔切克文化的核心区域,分布于天山北部整个准噶尔盆地周缘地区,阿尔泰山东麓蒙古地区也有其文化的分布。


    值得指出的是,在内蒙古东南部地区的发现值得注意。比如兴隆洼文化中,有骨雕人像。白音长汗遗址房址中有石雕人像,红山文化有陶人像,夏家店下层文化有大型石雕。位于山顶的石构遗址也和石峁遗址相似。这些因素也是值得我们考虑石峁遗址石人渊源的线索,有的因素甚至可能也是奥库涅夫文化的来源之一。


    从积累的资料看,中国北方农牧交错地带自史前至商周时期断断续续有石人的存在,但数量很少,时代和样式上也没有明确的衔接关系。可能自石峁遗址开始,陕北地区形成了一个雕刻人形的传统,比如商周时期的李家崖文化中曾发现一块刻有人形的石块。这些线索隐隐约约,并不是很连贯,如果没有石峁遗址为数不少的石人像发现,我们无法来考虑其间可能存在的关系。哈萨克斯坦以东地区,龙山时代主要还是南西伯利亚的奥库涅夫文化和新疆的切木尔切克文化真正流行使用石人。考虑到奥库涅夫文化和切木尔切克文化早期的石人时代较石峁遗址所出的可能早一阶段,而且在欧亚草原的西部地区有其发展的源头,加之,石峁遗址所出的石人的确和奥库涅夫文化和切木尔切克文化的石人有相似之处,因此,石峁遗址出土的这些石人有可能和其西北部的文化有关系。石峁遗址的工作刚刚开始,就早期中西文化交流而言,石人可能是初露的端倪,随着工作的深入开展,相信会发现更多和南西伯利亚、新疆地区,甚至更远地区有文化联系的器物和现象,到那时,我们对于牛、羊、小麦,甚至铜器制造等等的物种和技术的来源问题的认识将得到更深入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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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峁遗址

石峁遗址皇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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