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2018年11月1日，离双11节差10天，我们动身前往巴基斯坦开始哈拉帕遗址的发掘之旅。飞机当天经停乌鲁木齐，第二天一早飞往伊斯兰堡。乌鲁木齐至伊斯兰堡需2小时50分钟，8:20起飞，8:10抵达伊斯兰堡，两地时差为三个小时。乌鲁木齐出境检查格外的繁琐，水涛教授背了一包人民币，被反复检查填表，以致飞机晚点，一飞机的乘客都在等他。开始时的小波折预示着我们此行会遇到很多problems，不过飞机还是准

2018年11月1日，离双11节差10天，我们动身前往巴基斯坦开始哈拉帕遗址的发掘之旅。飞机当天经停乌鲁木齐，第二天一早飞往伊斯兰堡。乌鲁木齐至伊斯兰堡需2小时50分钟，8:20起飞，8:10抵达伊斯兰堡，两地时差为三个小时。

乌鲁木齐出境检查格外的繁琐，水涛教授背了一包人民币，被反复检查填表，以致飞机晚点，一飞机的乘客都在等他。开始时的小波折预示着我们此行会遇到很多problems，不过飞机还是准时抵达伊斯兰堡，我们很顺利地通过海关入境，我们在巴基斯坦的内应阿兰已经在门口等候着我们。不过我们无法离开机场，因为根据中巴的协定，鉴于巴基斯坦的安全局势，中国人在巴期间一定要有军警护卫，否则不能单独行动。有谁来安排军警护卫我们，似乎事先未协调好，各方都在推脱。

抵达伊斯兰堡，白发者是阿兰，正在与机场军警协调

一行14人，等待着军警护卫我们去30公里开外的驻地

　　机场派不出军警一是事先没有协调好，二是11月1日巴基斯坦突发的抗议游行事件。10月31号，巴基斯坦最高法院宣布一名基督教妇女Asia Bibi无罪后，卡拉奇、拉合尔和伊斯兰堡部分地区爆发了抗议活动。——据悉，2009年6月一个炎热的夏日，比比在外采摘浆果，并拿水给同行的穆斯林妇女喝。当发现比比从递过来的杯子中喝了一口水后，穆斯林妇女们被激怒了，因为她是基督徒。双方随后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妇女们要求比比改信伊斯兰教遭拒后，便宣称她出言侮辱了先知。2010年11月，比比因亵渎罪被判处绞刑，但一直没有执行。在31日的判决中，法官们指出，没有任何确凿证据显示比比存在不当行为。

华尔街日报报道的拉合尔的抗议游行

无论什么样的游行者，一般都是越来越暴力。据阿兰说在旁遮普游行者与路人冲突死伤十几人，不知游行者是不是暴徒？每人手里拿着一根棍子，算不算凶器？

阿兰说他很幸运，就在游行者和路人冲突时，军警封锁线被冲开十几分钟，他也是正好在这个时候冲出来的车辆之一。若见不到阿兰，我们可能要在机场呆上一天一晚！谁幸运？我怎么觉得是我们幸运呢？

游行者占据了高速公路，我们抄便道到达驻地。驻地是一座刚刚竣工的崭新别墅，我们是第一批房客。阿兰说我们居住的这个小区是高档小区，这里高档小区都有两个明显的标志，一是建有野生动物园（据说这能极大地诱惑儿童在购房时做优先选择，而儿童又能极大地影响父母的选择）；二是有严密严格的安保软硬设施。后来证明阿兰说的对，我们小区的动物园正在筹建中，真正的动物还没见到，但建筑围挡的广告牌上可以看到大象、狮子、长颈鹿等稀有动物；安保设施也是明显到不看都不行，每天晚上警车在小区内拉着警报定时巡逻！

放一张动物照片，再立一块修建动物园的牌子，我们小区俨然成为高档小区

我们的驻地位于塔卡西拉、拉瓦尔品第和伊斯兰堡这三大城市交汇地带，拉瓦尔品第和伊斯兰堡交界的水泥界桩就在我们门前。我们租用的是一家崭新的别墅，上下三层，21间房屋，水电齐备，应该算是很豪华了。即便在国内，考古发掘能住在如此豪华的别墅里，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这么一个伟大的界碑居然这么不起眼，怀疑碰上了假的。

　　图上没显示出塔克西拉的字样，事实上我们离塔克西拉最近

房子虽然豪华，但装修极为低劣，所有马桶都是活动的，到处漏水，门关不上，电器开关不能用等等，到处都是问题。譬如墙上的这个插座，可以插各种类型的插头，一看即知出自我聪明的中国人的设计，功能齐全，但质量奇差！所有的聪明都在表面上。安装也是露缝跑气，简直糊弄事！

洗脸盆没有安装在下水管上面，我怀疑安装工人是不是专业的。

虽有各方面的不足，但毕竟是别墅！尤其三楼屋顶大到可以打羽毛球！有这么大的空间，夫复何求？

此外，厨房也应点个赞，不但空间大，居然还有个抽油烟机，似乎专门是为中国人设计的。

第二天集中购物后，这个家算是安顿下来了。

伊斯兰堡也有麦德龙（Matro），我们的基本物品都是在这里购买。

要发掘的巴哈塔尔遗址离驻地约30多公里，两天之后我们就全体到遗址上宣布主权。发掘队由河北师范大学（六人）、南京大学（六人）和湖北考古研究所（两人）组成巴基斯坦联合考古队，戏称“巴国联军”。

河北师大队

南大队

湖北文物考古研究所队

我们所要发掘的哈拉帕文化遗址是一个大土墩，这种土墩英语称mound，阿拉伯语称“Tell”，土耳其语称"Depe"、"Tepe" 或 "Tibba"，指的是一种人工堆积的大土堆。斯坦因在他的《Ruins Ancient and Modern》一文中将其称为“mesa”，认为是古代人们用于居住的，其地面上散见的彩陶片斯坦因认为是铜石并用时代的。

这个土墩高约8米，直径约70米，一半已被破坏，但另一半保存完好。然而就在我们准备布方开挖的时候，真正的麻烦来了。遗址所在的阿托克市警察局得知我们来了，一纸公文递到我们手里：必须满足驻地和遗址的安全要求后方能挖掘。据阿兰讲，中巴之间有协议，巴基斯坦政府对中国人在巴的安全全权负责，无论出行还是驻地，都必须配以军警护卫，一人配备三名军警，五人以上必须配备至少十名以上的军警。巴方负责安全，中方承担费用。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中国人发生意外死亡，巴方将承担300万美元的巨额赔偿。所以我们一行14人，应该配备武装护卫25名，且与我们同吃同住，所有费用，包括护卫用车一律由我们承担！别急，这只是安全措施的一小部分，真正的措施还在后面。

实际上在我们动身来伊斯兰堡之前便已经收到阿托克警察局发出的安保通知。就此事当时还与阿兰发生争执，警察局安排25名军警来负责我们的安全问题，而这25名军警的食宿和出行费用由我们承担！这种安保费用对于一个考古项目来说是不可能承担的，这种安保要求实际上是对我们考古发掘申请的一种拒绝。我以为这个情况阿兰早就知道但一直没告诉我，所以非常生气地告诉阿兰我们不可能接受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来！等于说我们三年来的辛苦谈判与努力全部白费了！

后来明白这种安保要求阿兰事先也不知道，这是根据形势和项目性质而随机制定的安保要求。看到我们这样强硬，阿兰充分体谅我们的处境，于是又不得不费九牛二虎之力，通过内政部安全局的关系，重新定义安保性质，让事情回到当初开始的地方。

我们以为这下可以根据我们的申诉与要求来象征性地有些安保措施就行了，然而几天之后，重复的程序又走到阿托克警察局，而阿托克警察局给了我们一份更为具体和细致的关于安全措施的要求，一共三页纸！第一页上的要求包括：

1. 专门指定一名人员来协调安保工程
2. 整个项目经费的1%作为安保经费
3. 施工区域需使用指定高度的墙加以警戒隔离
4. 在墙上需安装有倒刺的铁丝网
5. 设置专用的进出口
6. 墙上需配备探照灯
7. 安装足够的无线摄像头
8. 每个外国人的详细资料提供给DFSC
9. 所有的外国人都必须有安全保障的食宿之地
10. 必需安装高射炮，哦，不，看错了，是警报器
11. 按要求部署安保人员
12. 工人的安全性也需由专门人员负责
13. 必须配备金属探测仪和炸弹检测镜
……

没完，还有第二页......

第三页.........

看完之后，死的想法都有！一时之间感到非常穿越：我这是来考古还是来跟塔利班打仗？

我们不可能满足所有这些安保条件。阿兰说显然警察局把我们当作来巴基斯坦做工程的生意人了，狮子大张口。我们的经费只是发掘，而无法承担这种高额的安保花销。阿托克警察局的这些安全要求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种婉拒，不让我们在这里发掘。后来我们几乎每天都去阿托克，从市长到警察局、安全局等，近乎一种乞求的方式去恳求那些管事的官僚们。他们每个人都很nice，但每个人都不办事。最后逼得我们不得不想出一个B计划，转移到拉合尔去发掘。但一想到可能在拉合尔还会遭遇同样nice的人和同样的不办事！算了，最后决定还是全力在Attock找关系解决问题吧。虽然我作为领队眼见着开不了工心急火燎，但最有压力的当属阿兰。阿兰是两头受气，最后逼急了，说要去面圣，去见内政部部长，因为安保属于内政部安全局管。记得阿兰临去的那天突然看到报纸上提到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汉（Imran Khan）访问中国与李克强总理签订了一份联合声明，其中专门提到加强两国间文物博物馆和考古之间的来往！这可是一把尚方宝剑！我们马上根据这些写了一封致内政部长的信，阿兰便提着这把三尺龙泉直奔内政部，想杀出一条血路。晚上回来说见着内政部长的秘书，不但递交了信，而且还进行了友好的谈话。看来巴基斯坦也跟中国一样，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们约定过两天在遗址上几个部门现场联合办公，解决问题。我知道，他是为了安慰和稳住我，但我得信他，假装自己已被稳住，但心里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阿兰永远在打电话，手机永远与充电宝相连，耳机长在耳朵上了

果然，两天之后不但没有现场联合办公一说，连一点说法都没有！大家看着阿兰的目光也开始变得怪怪的，仿佛这都是阿兰造成的。阿兰安慰我说，今天肯定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我点点头。但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两颗小雨并不是真正的问题。警察局也不是真正的问题，安全局也不是真正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问题！那两天阿兰一天到晚都在打电话，至于他是在和朋友聊天还是在找人办事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阿兰的一头白发绝不是这两天变白的。有时连阿兰都感到很绝望，说想抱颗炸弹去把内政部或警察局给炸了，但不到该炸谁。

按照警察局的通知，我们在没有解决安全问题之前，不要说发掘，就连住宅也不许出去！等于软禁，而塔克西拉正是唐僧不远万里历尽九九八十一难所到达的西天世界，我们却在这里坐牢一般！尽管这与阿兰无关，但阿兰总是想通过烹制巴基斯坦的美食来化解大家焦躁与绝望。

一脸慈祥的阿兰望着大家，有吃有住，又不干活，为什么不静心enjoy your life？

我们住在一个三角地带，也就是三不管地区，无论找哪家（塔克西拉、拉瓦尔品第、伊斯兰堡）警局，都在推诿，说不归自己管。转眼间我们来这里已经有半个月，不但没有开工，甚至连开工的希望和迹象都没有！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和乞求相关部门了，我们不再去找有关部门，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哪个是有关部门，我们得让有关部门来找我们。我们决定霸王硬上弓，立即布方开挖！

为了了解地层，同时更是为了刺激警察局，我们在土墩的外围，也就是被破坏的地方布一条2米宽40米长的探沟

马上开挖，毫不迟疑。

看上去更像是开渠引水。

同时建RTK基站进行测量。总之，要有声有势，造出声势。

果然，我们的行动立即引起了阿托克警察局的严重关注，很快将电话打到阿兰手机上，还指定要与我通话。我说过，巴基斯坦无论官方还是民间，每个人都非常nice，这一次不但nice，还真办事。他请我们立即回到住所，他保证两天后将安排相关部门召开现场会，当场解决我们的安保问题。他是先礼后兵，软中有硬，如果我们不听劝告，他们将通过外交部将我们遣返回国。然而，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当然求之不得，为什么不听？我告诉他我们可以听从劝告，立即撤退，但必须强调一点，如果两天后这个遗址上没有出现相关部门，那出现的还将是我们，我们的笑里也要藏把刀。

我们已经等了15天了，再多等两天也不算多。这次Attock说话果然算数，两天之后各部门早早地在工地等我们。

11月16日上午在遗址召开的多部门现场，会议的参加单位有：ISI（陆军、空军、海军多部门情报处); MI（军事情报处); IB (情报局); SB (公共安全特勤局分处); Police Bureau of Attock（阿托克警察局）等五家单位，这也太夸张了吧？！这是在解决考古的安全问题吗？这明明是对付塔利班的军事联席会嘛！这是在吓唬我们吧？他们这是要用军事手段强制我们服从安排吗？他们还会提些什么让人穿越的要求呢？

　　古云：凡西游者，必经九九八十一难，是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