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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 | “陕西凤翔雍山血池秦汉祭祀遗址”发现记

摘要: 血池遗址地貌环境与结构布局图“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秦汉时期皇家如何祭天?“血池”从何而来,是否真的很血腥?“陕西凤翔雍山血池秦汉祭祀遗址”的发掘或许能带领我们穿越时光,掀起答案的帷幕。参与“陕西凤翔雍山血池秦汉祭祀遗址”发掘的考古单位有多家,国家博物馆是其中之一。日前,该遗址入围了“2016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终评评选”,在“2016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终评会”将于2017年4月11日至12日在北京举行之际 ...

血池遗址地貌环境与结构布局图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秦汉时期皇家如何祭天?

“血池”从何而来,是否真的很血腥?

“陕西凤翔雍山血池秦汉祭祀遗址”的发掘或许能带领我们穿越时光,掀起答案的帷幕。

参与“陕西凤翔雍山血池秦汉祭祀遗址”发掘的考古单位有多家,国家博物馆是其中之一。日前,该遗址入围了“2016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终评评选”,在“2016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终评会”将于2017年4月11日至12日在北京举行之际,国小博邀请到中国国家博物馆综合考古部游富祥副研究馆员对该遗址进行深入解读,请看视频及文字采访。

中国国家博物馆综合考古部游富祥副研究馆员解读“陕西凤翔雍山血池秦汉祭祀遗址”(视频/许炎)

【小资料】

血池遗址位置图(图片引自“文博中国”)

遗址名称:陕西凤翔雍山血池秦汉祭祀遗址

发掘单位:陕西省考古研究院 中国国家博物馆 宝鸡市考古研究所 凤翔县文物旅游局 凤翔县博物馆 宝鸡先秦陵园博物馆

遗址位置:雍山血池遗址位于陕西凤翔血池村,东南距秦雍城遗址约15公里。

访谈

主题:陕西凤翔雍山血池秦汉祭祀遗址的调查与发掘

被访者:中国国家博物馆 综合考古部 游富祥 副研究馆员

采访人:中国国家博物馆 学术研究中心 霍宏伟 研究馆员

游富祥副研究馆员(编者摄)

问:该遗址有一个骇人的名字,叫血池,这“血池”名字从何而来?

答:血池这个村名具体从何而来,现在已经难以考证,据当地传说这是一个较为古老的地名。文献中《明史》在描述明代北京天坛时提到寰丘坛南门外设燎炉血池,说明血池是属于天坛祭奠一部分,与祭祀有关。而在先秦《周礼》中则有以血祭祭祀社稷的记载,说明在当时,国家存在血祭的祭祀礼仪,特别是秦国在祭祀的规模上非常的大,《史记》就曾记载秦德公在建都雍城的第一年用三百牢祭祀鄜畤,雍城就在今天的陕西凤翔县,三百牢就是牛、羊、猪各三百头,想象一下如果这些牲畜都同时在同一个场地被宰杀,是一种怎样的场景。

2016年发掘该遗址的时候,发现遗址有相当一部分祭祀坑开挖得非常规整,也没有被后期盗扰,但是里面空无一物,很有特点。对这类祭祀坑我们都采集了土样,希望通过现代科技的手段检测其中是否含有血或者肉一类的东西,如果这个检测将来能被证实,那么血池这个有点儿骇人的村名也就有了来历了。

问:该遗址是如何发现的?国家博物馆考古队是如何参与其中的?

答:遗址的发现要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当时是陕西省考古所的韩伟先生在雍城做工作,那个时候秦都雍城以及郊外秦公陵园都已经被发现,可是与都城、陵墓同样重要的国家祭祀遗址“雍五畤”却一处也没有发现。依据文献记载,畤一类遗存一般位于高山之下、小山之上,于是韩伟先生就到凤翔的北山也就是雍山上去寻找,发现了雍山的夯土台,就是现在媒体报道中血池遗址的祭祀台,圆锥形,外面有一周环壕。但是当时并未发现祭祀坑,也没有采集到具有明确信息的遗物,所以后来也就没有进一步做工作,非常遗憾。

血池秦汉祭祀遗址远景

(符合古文献记载的“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封土为坛、除地为场、为坛三垓”之“坛场”地貌特征)

到了2004年,国家博物馆和北京大学、陕西省考古所、甘肃省考古所以及西北大学一起合作开展“早期秦文化项目”,在甘肃礼县鸾亭山顶发现一处祭祀遗址,2005年发掘(当时是梁云带着我们发掘,他以前在国家博物馆工作,现在是西北大学教授)。这次发掘证实鸾亭山遗址是秦汉的西畤,这是第一次发掘到“畤”这一类祭祀遗址,对畤的地理环境、出土遗物及其内涵、结构有了较为明确的认识。

2008年国家博物馆又与陕西省考古所合作开展“关中秦汉时期离宫别馆调查”项目,主要人员有国家博物馆的梁云和我,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的田亚岐先生。工作首先从凤翔开始,因为这里曾经是秦国三百年的故城,郊外分布有很多离宫别馆,另外是因为田亚岐先生在凤翔工作了近三十年,对这边熟。在调查期间,我们也想到了雍五畤,就比对着甘肃鸾亭山的地理环境到凤翔北山去找,在凤翔县博物馆一位叫孙宗贤的同志协助下,找到了韩伟先生当年发现的夯土台,并找到了血池村,在血池村东侧半山台地上采集到少量汉代板瓦、筒瓦,证明这里确实是汉代一处遗址,遗憾的是我们同样没有发现祭祀坑。

直到2015年,秦汉离宫别馆项目田野工作结束,国家博物馆与陕西省考古院再度合作,启动了“千河流域东周秦汉聚落考古研究这个”课题,我们又将目光重新锁定在血池,对血池和夯土台进行详细的调查和考古勘探,结果这次在血池发现了非常多的祭祀坑,并在勘探中采集到玉璜和青铜的车马饰件,大家都很兴奋,虽然还没有经过发掘,但是大家基本心里已经有了判断,2015年勘探约30万平方米,发现祭祀坑200多座。2016年我们两家联合向国家局申报发掘,批了2000平方米。夯土台发掘200平方米,祭祀坑区域发掘1800平方米。

血池遗址局部解剖发掘的“坛场”结构

问:该遗址中都发现了什么?其独特意义和价值是什么?

答:血池遗址最近公布的是总面积470万平方米,确认相关遗迹3200余处,出土各类遗物2401件(组)。现在基本确认该遗址是由中心场地、各类建筑、围绕场地的祭祀坑、道路、烽燧等各类遗迹组成的“畤”文化遗存。

2016年发掘发现的祭祀坑有四类:

一是形制较大的长方形竖穴深坑,坑底及四壁都铺有木板,里面放置祭品,顶部还有盖板,类似一个超大的木箱子。祭品为马和模型单辕车;马一般为幼年,四匹,车木质结构,配有青铜构件,制作精巧;部分车侧边放置男女玉人、玉琮、玉璜以及模型弓弩、箭镞。

二是窄长形竖穴坑,坑内一般为明器化车、马。

三是窄长型竖穴、头部带洞龛的,这一类一般在竖穴坑内放置明器化车马,部分在龛内放置男女玉人、玉琮、玉璜。

四是少数空坑,对于其属性刚开始提到了,还需要将来再验证。建筑基址在2016年发掘中没有发现,只是出土了大量的砖瓦建材。夯土台经过了解剖,基本是圆锥状,高5.2米,基座直径23.5米,外围有一周壕沟。

血池遗址发掘出的一车四马祭祀坑

该遗址是目前考古发现的与文献记载吻合规模最大、时代早、持续时间长、结构功能相对完整的一处大型的国家祭天遗址。发现遗迹、遗物均可以与《汉书·郊祀志》的相关记载对应。既填补了考古发现的空白,也为研究秦汉国家祭祀提供了实物例证。秦汉是我国大一统王朝的开端,其较多礼仪制度对后世影响甚大,这批材料对于深化秦汉礼仪制度研究具有重要意义,也对中国古代国家祭祀制度演变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这次发掘证明了中国古代自秦汉到明清,国家祭祀礼仪制度一脉相承,脉络清晰。秦首先确立了畤祭,设立四畤祭祀天帝,以标榜自己统治天下的合法性。汉初刘邦入关,在秦四畤基础上增设北畤,合雍五畤,祭祀天帝,确立汉王朝的正统地位,刘邦之后西汉前期的皇帝多亲自参加祭祀,规格很高。西汉晚期由于儒生和儒学的兴起,国家的统治思想发生了变化,对祭祀制度也进行了相应的改革,匡衡、韦玄成是其中代表人物,但是期间有反复。汉平帝年间王莽颁布元始仪,最终确立了都城南郊祭天、北郊祭地的格局,废除了畤祭,从此一直到隋唐、明清都是都城南郊祭天,北郊祭地。

血池遗址出土部分玉器

问:我们常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考古工作者可谓行的是万里路,读的是大地上的无字书。通过该遗址的考古发掘,您能否大体勾勒出秦汉时期在这里举行最高祭天礼仪的情形?

答:关于秦汉时期雍地举行祭天的礼仪,在《史记·封禅书》和《汉书·郊祀志》中均有记载,但是都很简略。通过参照文献,我们判断在当时皇帝一般是每三年亲自主持一次雍地的祭祀,其余时间则由太常负责。祭祀之前几个月首先要先到掌畜令管理的牧场里挑选马牛羊等祭品,然后交给廪牺令管理,待到祭祀前几天再送到祭祀地点,同时上林苑也提供珍禽异兽等其他祭品,谷物一类的祭品则由籍田出产提供。皇帝一般从长安出发,沿渭河西上,一路都有离宫别馆,最后抵达入住斋宫斋戒。祭祀当天由皇帝率领众大臣祭祀,举行祷告、献牲、宰牲、瘗埋、燔烧等等仪式,同时还伴有乐舞和咏唱。皇帝不去时,一般由太常代行,仪式可能差不多,只是要在祭祀的同时点燃烽火,烽火一路传到都城,皇帝在都城郊外礼拜,完成仪式。这些多是依据文献和发掘情况做出的推测,有很多不足之处,也少了很多细节和议程。整个遗址470万平方米,3200多处祭祀坑,我们只发掘了2000平方米,200个祭祀坑。随着发掘的进一步展开,我相信对于秦汉祭天礼仪的更多细节会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公众面前。

(本文配图除特别说明外均来自《中国文物报》,图文版权所有,转载请注明作者及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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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池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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