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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葱岭守捉故址——塔什库尔干“石头城”

摘要: “丝绸之路”“南道”,从塔里木盆地西缘穿越帕米尔,不论自莎车还是叶城出发,受大坂隘道的局限,均必须首先到达东帕米尔的塔什库尔干;“丝绸之路”“北道”,自喀什噶尔至费尔干纳盆地、阿富汗、巴基斯坦,也有多条路线穿越塔克墩巴什帕米尔抵达目的地,但同样必须先抵塔什库尔干县城所在的河谷。交通地理上的这一特殊位置,使东帕米尔的塔什库尔干县在 ...

“丝绸之路”“南道”,从塔里木盆地西缘穿越帕米尔,不论自莎车还是叶城出发,受大坂隘道的局限,均必须首先到达东帕米尔的塔什库尔干;“丝绸之路”“北道”,自喀什噶尔至费尔干纳盆地、阿富汗、巴基斯坦,也有多条路线穿越塔克墩巴什帕米尔抵达目的地,但同样必须先抵塔什库尔干县城所在的河谷。交通地理上的这一特殊位置,使东帕米尔的塔什库尔干县在“丝绸之路”交通上具有不一般的地位。

  从自然地理条件看,在东帕米尔地区,塔什库尔干县所在河谷,是谷地最宽阔(宽达六七公里)、草场最广大(三万亩左右),地势较低(海拔只3000多米)的地区。自此南抵达不达尔,北及塔合曼,沿塔什库尔干河谷,草场连片,适宜于牧业发展,也可以进行少量的农业经营,是帕米尔地区自然条件比较优越、人口比较集中的一处所在。

塔什库尔干石头城(摄影:罗铭)

  这样的自然条件及交通地理位置,使塔什库尔干县在历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根据考古调查资料,结合历史文献中的有关记录,有根据认为:目前塔什库尔干县城所在地区,就是唐代渴盘陀国都城所在,亦即唐代葱岭守捉置镇处。

  “塔什库尔干”,突厥语,汉语意为“石头城”。县城附近,也确实保存一处石头城废址(不少文章、图片,均把清朝蒲犁厅城与“石头城”相混同。这是一个明显错误。“石头城”范围较大,蒲犁厅城坐落在“石头城”东隅,它们是两区时代不同、性质各异的遗址)。我们曾先后两次对这一石城废墟进行过仔细调查,并于1982年在城内进行了试掘。

石头城遗址,处于目前县城北部一处石岗上,与县城居民点紧紧相连,经纬度是东经75°13′、北纬37°46′,海拔3100米。石岗西依萨雷阔勒岭,东临宽阔的塔什库尔干河。河谷至此十分开阔,可分叉为四五道支流,自河滩至山前,均为草场。夏日绿草如茵,牛、马、羊散处其间,极富草原生活情调。

  古城遗址依石岗形势构筑。石岗西高东低,南北城墙下为岗峦,中部为凹沟,高下相差达二三十米。受地势局限,城墙为起伏曲折的不规则形象,但略近方形。北、南、西三面墙垣仍非常清楚,东面为陡岩峭壁,而且大部分为清代蒲犁厅城叠压。

(摄影:射虎)

“石头城”城垣全长1300多米。城墙的构造是块石夹土、土石相间,每层厚约20厘米。残高6米上下,顶部宽1~3米。北墙、西墙仍存马面,共见14座,彼此间距40~60米。测较完整者,顶面为矩形,6.8×4.5平方米。马面构筑方法与城垣判然有别,是用土坯修砌。土坯规格有二:其一,40×30×13立方厘米;其二,30×20×8立方厘米。这不仅说明马面之修筑,与“石头城”不是一个时代,是在“石头城”已经存在、使用的情况下,根据需要重新增补的,时代明显较晚;而且根据土坯规格差异,也存在马面并不完成于一个时期的可能性。四角有角楼,以保存基本完好的西北角楼为例,台基高6米,顶面4×4平方米。其他三处角楼,坍塌成高大的土石墩,明显宽厚于石城城墙。

(摄影:刘淑兰)

 古城内,还明显可见相当一批房屋遗址,主要分布在南、北部地势较高、较平缓的石基上。粗略统计,可以看出房屋墙垣残基的建筑群有18处。居室一般略呈矩形,长边一般4米上下,短边一般3米上下。部分居室随岗势高下互相错落,房址内见灶、坑。城内大部分地区巨石纵横,行走、建筑并不方便。

  从古城遗址现状分析,出入古城的道路,主要在面向塔什库尔干河谷的东部,依地势顺岩沟出入。城内用水,源自西面高山雪岭的新甘沟。沟水清碧,自古城西北角流入城内,流贯古城中部,曲折回环,逐渐东流,出东城后泄入塔什库尔干河。这一自然地理形势,至今仍然清楚明晰。

  为探明古城活动年代,考古工作者1982年曾在“石头城”北部一处较大的石岗上稍事清理。在揭除地表大量积石后,见出基本集聚一处的居室二十多间。清理其4间,可见当年建屋是因地制宜,现场取材。地面为基本平整的基岩,墙体用大小不一的石料。室内基本不见文化遗物,除极少量陶片外,只出土了一枚乾元重宝。为判明清蒲犁厅城与“石头城”的叠压关系,在清城东南部也曾开一3米×2米之探沟。试掘表明,清蒲犁厅城下,确为“石头城”居住活动过的历史文化层,出土了早期毛布、兽骨、树枝等物,还有一件梵文文书,用公元3—8世纪克什米尔地区流行的书体书写。我们曾利用这一叠压关系,取早期地层内的树木、炭屑进行14C测年,结论为去今1325±75年,相当于公元7—8世纪,肯定是唐代文化的遗存。

 古城所在地理形势(背山面河),具有明显的汉式筑城技法特点(有马面、角楼)。它们与本地土石相间筑城技法相结合,马面、角楼用土坯,明显是在原城墙上增修补建等。据这些特点,而且古城又废弃在唐代,结合前述这片地区在交通史上的地位及具有比较优越的自然条件等因素,使我们不能不具体结论:它就是原为渴盘陀国都城,后为(唐)葱岭守捉治所的遗迹。

  《新唐书·西域传》关于葱岭守捉,曾有比较明确的记录:“渴盘陀,或曰汉陀,曰渴馆檀,亦谓渴盘陀。由疏勒入剑末谷、不忍岭六百里,其国也(按:自疏勒西南行六百里,正当塔什库尔干河谷)。距瓜州四千五百里,直朱俱波西、南距悬度山、北抵疏勒、西护密、西北判汗国也(按:其四至,东叶城,南喀喇昆仑山,北为喀什噶尔,西通瓦罕,西北至费尔干纳,这都与塔什库尔干十分切合)。治葱岭中,都城负徙多河(按:塔什库尔干河为叶尔羌河上游之一,故同样可称徙多河。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在向当地塔吉克群众询及塔什库尔干河的称谓时,有称此河为‘沃西多’的,与‘徙多’同音)。胜兵千人。其王本疏勒人,世相承为之。西南即头痛山也(按:指兴都库什山)。葱岭俗号极嶷山,环其国。人劲悍,貌、言如于阗……贞观九年,遣使者来朝。开元中破平其国置葱岭守捉(按:公元8世纪初叶,渴盘陀国王降附吐蕃,国亡,唐为阻抑吐蕃势力进入塔里木盆地,于此置葱岭守捉。足证,葱岭守捉置在渴盘陀国,并取其政治、军事、经济中心所在的都城为置镇之所,自然是情理中事。石头城原来用石块夹土砌城墙,土、石建就之城垣上,后增了唐王朝以土坯砌就的马面、角楼,使军事防卫职能更加完整。颇可以作为这一历史事件的具体说明),安西极边戍也。”这一记录,颇为准确地说明了今塔什库尔干地区,于唐代确为渴盘陀国之所在,而葱岭守捉置镇之所也就在这里。

  为了更好地理解现存“石头城”遗址确为渴盘陀国之都城,还可以玄奘《大唐西域记》中的有关记述作印证:“渴盘陀国,周二千余里。国大,都城基大石岭,背徙多河。周二十余里。山岭连属、川原隘狭,谷稼俭少,菽、麦为多,林树稀,花果少。原湿丘墟,城邑空旷。”这段文字,除说都城“周二十余里”一句失之过大外,其余记录,真可以说是十分准确地描述了石头城正处一座大石岭上,临徙多河。从总体观察,帕米尔地区确实也是川原隘狭、谷稼俭少。由于地势高寒,直至今日农业生产仍以青稞、豌豆为主。生长10~20年的树木,山下早已成材,在这里却才只小碗粗细。这一切,玄奘的描述实在非常贴切。都城处在临河的大石岗上,正是我们今天所见石头城遗址的形象。“渴盘陀”系伊朗语,意为“山间平地”。对于塔什库尔干河谷这一片地区来说,也是很准确地概括。而在这片河谷内,塔什库尔干“石头城”是在最重要的地理位置上最大的一座古城遗址,只有渴盘陀都城才能与之相当。

  渴盘陀国存在时间颇长,其境域为汉蒲犁国地。但作为葱岭守捉城,存在的时间却是相当短暂的。开元中始设葱岭守捉,安史之乱以后,河西、陇右为吐蕃所据,新疆大部分地区也都曾一度在吐蕃的统治之下。葱岭地区是吐蕃进入新疆的重要隘道之一,葱岭守捉之置,就有阻抑吐蕃自葱岭进入塔里木盆地之目的在内。在这一形势下,葱岭守捉城很快没于吐蕃,是并不奇怪的。

  葱岭守捉存在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其政治意义却不应轻估。它是唐王朝政权在我国西部边境直接设镇、派兵戍守的一个边远地点,说明了葱岭所在地当时是唐直属版图。我们通过考古调查、试掘,明确了葱岭守捉的所在,通过考古资料进一步论证了这里原是渴盘陀国的都城,对研究帕米地区的历史、地理,研究中西交通情况具有很大意义。考古工作者不仅应为其正名,而且应该进一步加强对“石头城”的考古工作,使其历史文化面貌得到更充分的揭露,并在此基础上进行更加切实的文物保护,使“石头城”遗址能长远屹立,为辉煌中华民族历史文化做出新的建树。

来源:西域考古文存/王炳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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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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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什库尔干石头城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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