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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追踪溯源 青海与丝绸之路的历史故事(下)

摘要: 三、丝绸之路吐谷浑道的崛起吐谷浑归辽东鲜卑慕容部,为“慕容廆之庶长兄”,与胞弟以“二部马斗”而反目,从原部落中分离出来。西晋时期,吐谷浑于泰康四年至十年(公元283——289年)间率部西迁,沿着草原之路的方向,从东北率部“西附阴山”,到视连为首领时,遭遇北方其它游牧民族的侵扰,经河套顺黄河南下,到达陇山(六盘山北部)继续南下迁至枹罕( ...


三、丝绸之路吐谷浑道的崛起

吐谷浑归辽东鲜卑慕容部,为“慕容廆之庶长兄”,与胞弟以“二部马斗”而反目,从原部落中分离出来。

西晋时期,吐谷浑于泰康四年至十年(公元283——289年)间率部西迁,沿着草原之路的方向,从东北率部“西附阴山”,到视连为首领时,遭遇北方其它游牧民族的侵扰,经河套顺黄河南下,到达陇山(六盘山北部)继续南下迁至枹罕(甘肃临夏东北)与川西北,再向西南进入青海诸羌的驻牧地。

公元313年留居今甘青交界地区大夏河流域,与羌人同糅杂处,于公元329年,到叶延时以青藏高原东缘为起点,逐渐将大本营向西延伸,从一支1700户的小部落,逐渐扩展成为以吐谷浑旧部、鲜卑人、羌人、汉人贵族为主体的上层集团,以今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地区的德令哈、都兰为主要活动区域,形成对外贸易的新型民族共同体,正式建立以鲜卑贵族为核心、联合羌人豪酋共同执政的吐谷浑政权,并用“吐谷浑”名作为国号。

经过树洛干、阿豺、慕璝、慕利延等人的开拓经营,吐谷浑逐渐成为中国西部的强国,其疆域东至洮岷、龙涸(四川松潘),西至鄯善、且未与西域诸国接壤,北与丝绸之路河西走廊相连。丝绸之路青海道由东向西、自南朝北都有了新的发展,并在一个时期被称为“吐谷浑道”。

西晋末年南北政治形势发生急剧变化,西域、羌中、湟中、河西与中原、蜀地、吐蕃往来必以吐谷浑为枢纽,可以说吐谷浑从立国称汗到兴旺发达的历史,便是一部西部高原荡气回肠的民族悲壮的迁徙史。

其实,吐谷浑迁徙历史的背后还存在着气候环境的变迁对于游牧民族及其文化的深刻影响。吐谷浑立国前后,我国气候进入到一个相对变寒冷的时期,吐谷浑原以畜牧和狩猎为主的生计遭遇挑战,民族活动的规模强度超出了草原的自然承载力,人畜地三者关系失衡,连锁引发社会动荡和文化变迁,最终迫使吐谷浑西迁。

值得注意的是,我国北方农牧生产方式交错地带的自然规定性,造成一个早在远古时代就已经存在的农牧生产方式变更线,这个处在动态中的线路恰恰是我国南北民族开展波动性迁徙的文化走廊。

农耕与游牧总在气候发生巨大变迁的时刻,要么北方的游牧民族在气温区域寒冷时南下驻牧,要么南方的农耕民族在气候转暖时北上拓荒,受到两方力量挤压时,接近或处于波动线区域内的民族,则会在南下或北上受阻时被迫西行,这个走廊通常被人们称为“草原之路”或“北方之路”。

吐谷浑内部失和恰好在我国北方遭遇新一轮生态环境变迁,气候趋于恶化,气温突然变冷的大背景下产生的,在南农北牧碰撞作用下辗转西行来到祖国西部。必须指出的是,吐谷浑最初也想去中原及南方等丰饶地区纵马游牧,由于这些区域农耕文化的强盛,他只能在南下频繁受阻而被迫继续西行的反复中,辗辗转转地来到青藏高原。

吐谷浑道是在原来的羌中道、羌氐道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由于吐谷浑的经营,丝绸之路开通的时间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源远流长,至少不是只有隋唐时期才开通,或者以长安、洛阳为起点。

以吐谷浑立国宗旨来看,贸易兴国是其主要大政方针。丝绸之路起点是以国都为准的,南北朝时,一度以建康(今南京)为起点,经过益州与青海丝路——河南道(吐谷浑道)相接,唐朝时起点在长安、洛阳,如此看来,若以东西国际贸易商品看,真正意义上的丝绸之路的起点最远可达建康,最久可追溯至魏晋南北朝时期,且走的是青海道而非河西走廊。

丝绸之路吐谷浑道主要指沿湟水河谷东达中原,西跨日月山,经青海湖南北,沿柴达木盆地南北西行,由今阿尔金山口抵新疆的一条东西通道。因在吐谷浑境地通过,故又称“吐谷浑道”。

(一)向东南区段的主线。古代由今西宁直抵巴蜀的一条交通道路。在南北朝时称“河南道”。唐朝时又把益州(成都)沿岷江至松潘一段称“西山路”。从今都兰香日德镇吐谷浑城东行,经乌兰茶卡镇,过切吉旷原,到吐谷浑曼头城;或从伏俟城出发,经共和恰卜恰镇到曼头城,后从尕毛羊曲东渡黄河,经沙州慕贺川,今甘肃码曲县,四川若尔盖,松潘前往益州。

(二)向东南区段北支线。从今都兰香日德吐谷浑城或伏俟城出发东行,经共和切吉草原或恰卜恰镇,后从龙羊峡过黄河,经浇河,洪河(今甘肃临潭),四川松潘前往益州。

(三)向东南区段南支线。从今都兰香日德吐谷浑城东南行,越扎梭拉山口,经兴海县大河坝河流域,在同德巴沟乡班多村(兴海曲什安河入黄河口)过黄河,循阿尼玛卿山北麓东南行,过四川若尔盖,松潘,前往益州。

(四)向西区段主线:自都兰香日德镇吐谷浑城或伏俟城,向西跨越柴达木盆地,经都兰巴隆,格尔木后,沿祁漫塔格山北麓西北行,过乌图美仁,甘森,尕斯,茫崖,西入新疆鄯善、于阗。

(五)向西区段支线:1、南支线;2、西南支线;3、西北支线。

(六)向东北区段支线:1、东北支线;2、东支线。

可以说,西晋至隋唐时期,吐谷浑道是丝绸之路上最为繁忙的中西交通生命线。吐谷浑以羌中道及其延长的河湟道为横贯青海高原,东达长安、洛阳,西达中亚、西亚,以这条干道为主轴,在北方自东向西分别延伸出经庄浪进入河湟或河西道,从祁连山门源、峨堡、扁都口等关隘入河西道,从柴达木盆地北缘进入敦煌,以及进入若羌、且末、于阗等新疆地区,使得丝路交往不必穿越塔里木盆地中部、北部浩瀚黄沙抵达中西亚。

吐谷浑鼎盛时期,在青海西南链接了吐蕃道(由吐蕃过吐谷浑进入西域)、河南道南线(从青海湖南岸和柴达木盆地南缘进入玉树联系吐蕃,该线路在唐代连接长安成为著名的唐蕃古道)、河南道东南线(从玉树囊谦进入昌都,以及从西倾山、阿尼玛卿山过久治进入川西高原与西蜀道相连,远达成都、宜宾、武汉)。

发展到隋唐早期,吐谷浑境内的干线约有五条:从羌中,湟水通往白龙江的西蜀道(含松潘道、岷山道);沿羌中,湟水逆行从祁连山各口进入河西走廊张掖的南山道;沿湟水西南通往河源的白兰道;湟水向西域的羌中古道;吐谷浑接续吐蕃的吐蕃道。此时,青海丝路完全形成,支线繁多,蛛网密布,叶脉舒展,伴随着吐谷浑的崛起而兴盛,占据着丝绸之路的枢纽地位。

(刊发于2019年4月26日《青海日报》第12版)

以下是在古典文献中梳理的有关丝绸之路吐谷浑道的部分记载:

(一)政治经济与军事:公元4世纪末—公元7世纪,东晋南北朝时期小国林立、南北对峙,河西走廊时通时断。吐谷浑国与北魏以及后来的北朝、南朝的宋、齐、梁各政权一直保持着和平友好的朝贡往来关系,引导、护送西域商使往来,参与较大规模的国际商贸,使青海成为沟通东西、联络南北的交通枢纽,丝绸之路吐谷浑道一度在河西道阻绝时发挥了主道的作用。伏俟城、香日德都城成为东西商贸的中转站。

东晋安帝义熙元年(公元405年),西凉太祖李暠遣舍人黄始、梁兴至东晋奉表。两年后,李暠复遣僧人法泉奉表。西凉两次遣使至东晋由敦煌南下,经柴达木盆地,由河南道至益州前往建康。走的是“吐谷浑道”。丝绸之路河南道应运而生。

公元405年—418年,西秦在丝绸之路今甘肃永靖炳灵寺的黄河上架起长40丈、高50丈的飞桥。北魏太武帝太平真君五年(吐谷浑慕利延九年,公元444年),北魏派晋王拓跋伏罗率军取道大母桥征讨吐谷浑,吐谷浑王慕利延逃奔白兰(以鄂陵湖、扎陵湖为中心)。第二年,北魏再讨吐谷浑,慕利延率部沿“吐谷浑道”西段逃逸,攻于阗(新疆和田)、征罽宾(今克什米尔),控制了丝绸之路南道。

自刘宋建立初期(公元420-430年),河西北凉与柔然均遣使至刘宋,从河西走廊经吐谷浑的“河南”(今贵德、循化黄河南),沿岷江至刘宋的蜀郡(成都)。南朝宋少帝景平元年(公元423年),吐谷浑王阿豺遣使由河南道经今甘肃——四川到南朝贡献方物。见于宋、齐、梁书本纪记载者达37次。阿豺的“折箭教子”故事广为流传,成为千古佳话。

北魏太武帝四年(吐谷浑慕璝六年,公元431年)吐谷浑首次遣使至北魏。据《魏书》帝纪统计,自公元431年至520年,吐谷浑向北魏遣使64次,向西魏和北周遣使9次,向东魏和北齐遣使10次。西域商人与东魏、北齐的贸易多经柴达木盆地至吐谷浑都城,再北入居延路至柔然,后从阴山南下至邺(今河北临漳)。公元442年,北凉沮渠无讳遣常侍氾俊自高昌经鄯善(新疆若羌)至吐谷浑城,后沿河南道至益州再到建康献方物。

梁朝时期(公元502年—公元557年),龟兹(新疆库车)于天监二年(503年)、普通二年(521年)遣使至梁贡方物。于阗于天监九年(510年)、十三年(514年)、十八年(519年)、大同七年(541年)遣使至梁。远在中亚阿姆河流域的嚈哒(《梁书》中的“滑国”今阿富汗)于天监十五年(516年)、普通元年(520年)、七年(526年)、大同元年(535年)、七年(541年)向梁遺使。西域波斯(伊朗)于大通二年(530年)、五年(533年)、大同元年(535年)遣使至梁。这些地区与国家至少14次遣使东行,须经吐谷浑做翻译和经纪人,经河南道(吐谷浑道)往返。因此,丝绸之路河南道远远超过了河西道的作用。

《周书》卷五十《吐谷浑传》载:西魏废帝二年(吐谷浑夸吕十九年,公元553年),吐谷浑商队赴北齐(河南安阳)进行商贸活动, 返程途经柔然、偷越河西走廊,遭到西魏凉州(武威)刺史史宁觇在赤泉(甘肃永昌)的伏击,俘获仆射乞伏触板,将军翟潘密,商胡240人,驼骡600头,杂彩丝绢数以万计。

(二)宗教文化与传播:东晋安帝隆安三年(公元399年),僧人法显、慧景、道整、慧应、慧嵬等西行求经。自长安——过陇山至西秦国都(兰州西固区)到“傉檀国”(南凉国)。由湟中道转西平张掖道经今大通——门源——大坂山——扁都口至张掖。后经西域赴天竺抄录佛教经律。

南朝宋武帝永初元年(公元420年),北燕僧人法勇(昙无竭)、僧猛、昙朗等25人自龙城——西秦国都(西秦自称河南国)至枹罕(临夏),而后越西秦飞桥,出西海郡(海晏三角城),渡过流沙(柴达木及罗布泊沙漠),抵达高昌(新疆吐鲁番)再转赴印度。

公元445-452年间,酒泉僧人慧览自于阗进入吐谷浑境,经柴达木——青海湖——洮水——龙涸——岷江至今四川成都。慕利延世子琼资助慧览在蜀国成都修建了左军寺。

南朝宋后废帝元徽三年(公元475年),僧人法献自金陵(南京)出发,西游巴蜀(重庆),由河南道过吐谷浑国,经芮芮到达于阗(新疆和田),将乌苌国(巴基斯坦)的佛牙、15颗舍利及少量经卷带回金陵。

北魏孝明帝神龟元年(公元518年),胡太后遣崇立寺的比丘惠生、敦煌人宋云等由洛阳出发,经今乐都——西宁——越日月山(赤岭)西行23天,到达吐谷浑国都(都兰香日德),又沿柴达木盆地北缘西行,越阿尔金山到达鄯善,后经今中亚地区入印度求经。6、北周明帝武成元年(公元559年),印度乾陀罗僧人阇那崛多一行由今新疆和田过柴达木盆地,抵达都兰香日德、共和伏俟城(吐谷浑国都),又经西宁、乐都后东行长安。

四、丝绸之路吐谷浑道的深远意义

其一、丝绸之路青海道具有贯穿始终的多元化特色。它促进了昆仑文化、古羌文化、河湟文化、吐谷浑·吐蕃文化、藏民族安多文化圈等区域性的文化发展。并渗入到川西高原藏康彝民族走廊,为民族多元文化形成补充了养分,丝绸之路是青藏民族原生文化和交往的原动力。促进了藏传佛教在高原的形成与传播,推动了佛教在内地中国化的进程,西北地区的伊斯兰教和穆斯林民族都是在丝路贸易中逐渐形成和发扬光大的。

其二、丝绸之路使吐谷浑成为一个以畜牧、毛纺为基础,以商业贸易为增长点的经济形态,丝绸不仅成为东西贸易的大宗商品,且成为主要实物货币,并将西方的金银货币引入青海高原。1956年在青海省西宁市隍庙街出土的76枚波斯萨珊王朝银币、1983年在青海省海西都兰县热水乡血渭一号大墓出土波斯双面人头像、2000年在青海省海西乌兰县出土的6枚波斯萨珊王朝银币和1枚东罗马查士丁尼一世时期(公元527——565年)的金币等文物,都是这一时期东西商贸往来的实物例证。

中外通过丝绸结成了以贸易为主体经济、宗教为主体文化的利益共同体,古代青海民族的战争与和平,都是以这些利益的调整为动因,青海与南疆成为沟通东西最大的贸易、文化、政治中转站。当北方与中原动荡变革的历史时期,丝绸贸易始终可经西南与西北地区相联结,从未中断,直到宋元海上丝绸之路兴起才渐次沉寂。

其三、因丝绸之路青海道的畅通,丝绸之路从此进入国际化交往的历史进程中,吐谷浑政治的稳定是中西交往的保证,吐谷浑立国所以能长达三百五十余年,则有赖于其国策中除强化畜牧业根本外,还强调贸易强国及与之关联的对外交往政策。促进了芮芮、粟特、嚈哒、高昌等西域诸国的发展,完成了高原民族的融合,吐谷浑为各国往来使节担任向导与翻译,以开放的姿态走向昌盛,促成了丝绸之路概念上的真正确立。

其四、吐蕃道与河南道南线的链接,使得远在青藏高原西南端吐蕃的视野被引向远方,一方面开始借吐谷浑提供的商道密切地与西域诸国进行贸易往来,另一方面强烈地意识到吐谷浑已经成为其交往东方中土的最大障碍,吐蕃最终借由丝路形成的通道占据青海东向长安,青海各族融入吐蕃,吐蕃融入中华具有历史的必然性。

总之,丝绸之路青海道,在我国古代中西交通史、中西国际贸易以及文化交流等诸多方面,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刊发于2019年5月10日《青海日报》第1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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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柳春诚

原标题:《追踪溯源:丝路文明闪耀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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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柳春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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