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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之丘”和贵霜:惊人考古发现讲述的丝绸之路活力史

摘要:   故宫博物院午门旁的展厅内,女孩们被那件流光溢彩的黄金头冠吸引了,调皮地变换站姿,要在镜头中留下自己“戴”着它的样子。  女孩们可能并不知道,这件皇冠是2003年阿富汗国家博物馆从秘密地点取出的第一件国宝。为躲避战火和恐怖主义威胁,包括这件王冠在内的“黄金之丘宝藏”消失了25年之久。守护它们的阿富汗人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才使得这批举世闻名的珍贵文物重返世间。(图为黄金之丘·黄金王冠。 图片来源:故宫博 ...
  故宫博物院午门旁的展厅内,女孩们被那件流光溢彩的黄金头冠吸引了,调皮地变换站姿,要在镜头中留下自己“戴”着它的样子。
 
  女孩们可能并不知道,这件皇冠是2003年阿富汗国家博物馆从秘密地点取出的第一件国宝。为躲避战火和恐怖主义威胁,包括这件王冠在内的“黄金之丘宝藏”消失了25年之久。守护它们的阿富汗人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才使得这批举世闻名的珍贵文物重返世间。
(图为黄金之丘·黄金王冠。 图片来源:故宫博物院)
 
  正在故宫展出的“浴火重光--来自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的宝藏”展有太多看点和故事。但毫无疑问,黄金之丘宝藏最牵引世人目光。其令人叹为观止的黄金制品来自与大汉、安息、罗马并立于世的传奇帝国--贵霜,是学界公认的丝绸之路最伟大的考古发现之一。
 
  贵霜古国的兴起
 
  历史上,古丝绸之路创造了地区大发展大繁荣。阿拉木图、撒马尔罕、长安等重镇和苏尔港、广州等良港兴旺发达,罗马、安息、贵霜等古国欣欣向荣,中国汉唐迎来盛世。
 
  蒂拉丘地和展览中另一处贵霜遗址“贝格拉姆”出土的文物,为这幅2000年前的丝路盛景给出了生动注脚。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边疆考古队副队长郭物说,蒂拉丘地位于阿富汗东北部的古巴克特里亚王国。在张骞“凿空”西域的旅程中,它被称为“大夏国”。
 
  “大夏”是亚历山大大帝建于公元前339年的希腊化城邦。公元前二世纪中期开始,被北方来的几波游牧人群所毁灭。与蒂拉丘地墓地有关系的这一游牧部落是最后一波冲击。
(图为黄金之丘·阿佛洛狄特,其眉心的一点是印度风格,翅膀则受当地文化影响。图片来源:故宫博物院)
 
  1978年,前苏联考古学家维克托·萨瑞阿尼迪在“大夏”国都西部一百公里左右的蒂拉丘地发现了6个游牧部落墓葬,发掘出21618件黄金制品,数量甚至超过著名的埃及图坦卡蒙墓!当地语意为“黄金之丘”的蒂拉丘地扬名于世。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林梅村认为,从考古学资料推断,最重要、级别最高的墓地主人应该就是贵霜帝国建立者丘就却的父亲赫劳斯。其他墓葬的主人推测是他的五位王妃。
 
  郭物说,根据墓中发现的罗马金币、安息银币和西汉昭明镜等,发掘者确认其年代约在公元前1世纪至公元1世纪,具体可能为公元25至50年。这个时期贵霜正在丘就却的统领下,从地方性的王国走向帝国。
(图为黄金之丘发现的罗马和帕提亚硬币。图片来源:故宫博物院)
 
  林梅村评价黄金之丘宝藏“尽收天下宝物”。即使是一片微小的金饰,也隐藏着多元文化的线索:镶嵌的绿松石来自伊朗,玛瑙来自阿富汗西部,象牙来自印度……
 
  它们还原出早期丝绸之路上充满活力的景象:从公元前3世纪至公元1世纪,青金石、玛瑙、铜料、金、银、木材在这条路上流转,古希腊-罗马、印度、中国、中亚、美索不达米亚和游牧文明在此融汇。
 
  郭物说,贵霜帝国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不仅继承和弘扬了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后在大夏留下的希腊化文化遗产,也继承和发扬了巴克特利亚自古“万物通衢”的开放心态。佛教义理及艺术的革新和传播也与贵霜帝国关系密切。
(图为黄金之丘·三叶草饰物,融合了多地的元素。图片来源:故宫博物院)
 
  贵霜位于欧亚大陆的“心脏”地带:西边连接安息、罗马,东边是汉朝,南边是印度。这颗璀璨的“欧亚之心”不断接纳着远方文明的因素,吸入新的活力后又持续地“泵”出新鲜的文化“血液”。
 
  黄金之丘的东方主人
 
  黄金之丘墓葬被发现时,木棺覆盖着皮革,唯一男性墓主身上堆满了数不尽的金器。黄金饰品大多十分袖珍,可以缝在衣服上,方便随身携带。
 
  充满东方游牧民族特征的细节让世人对这位神秘的“黄金首领”充满好奇:他是谁?
 
  一件名为“君主和龙”的头饰尤为让人印象深刻。它刻划了一位头戴王冠、身着游牧民族服装的男性,伸出双手握住两侧的龙。垂坠其下的宝石被锁链牢牢锁住,体现着贵霜人的野心和抱负。
 
  中国人民大学佛教艺术研究所特聘研究员邵学成认为,这些黄金饰物充满显著的“文化十字路口”杂糅的艺术特点,“比如,龙形怪兽是东方文明的元素,但是角却很有波斯风格,人物构图又带着古代地中海风格”。
(图为黄金之丘·“君主与龙”饰物。图片来源:故宫博物院)
 
  龙和希腊女神、西亚“生命树”和印度“万”字符……这不免给人奇怪的印象:黄金之丘包罗万国风格,为何唯独没有本族文化遗物呢?
 
  林梅村认为,这是一种误解,“这些艺术品中至少50%应归入大月氏文化圈”。郭物也指出,黄金之丘的核心文化要素:皮革木棺、无封土墓葬和以龙为主题的翻唇神兽,“隐隐指向的是西迁的大月氏人”。
 
  大月氏本来是居住在中国西部阿尔泰和天山之间的民族。汉代史书记载了一场血腥的追杀:匈奴两次击败大月氏,还用其首领的头颅做酒碗。大月氏一族不得不一再西迁,来到中亚阿富汗阿姆河流域的北岸。
 
  公元前127年张骞到达阿富汗时,曾希望说服此地的大月氏人夹击匈奴。但已经仓廪丰足的大月氏拒绝了他的提议。随后不久,大月氏人及其统领的当地人,占领了大夏,进而占领阿富汗全境、印度河流域等地区,建立了贵霜帝国。
(图为一件黄金之丘出土的驱龙战车图案饰物,刻划的是身着宽大汉服的仙人乘坐在类似西汉的两轮战车上。图片来源:故宫博物院)
 
  “虽然汉武帝军事上的战略构想没有实现,但黄金之丘的文物体现出了汉帝国与西方文明交流和联系日趋紧密的历史。”郭物说。
 
  在邵学成看来,和“贝格拉姆”相比,前者反映了西方文化东传之路,蒂拉丘地则是丝绸之路上东方文化西传的重要一环。
 
  阿富汗的中国“有缘人”
 
  包罗万象的黄金之丘文物是丝绸之路上最伟大的考古发现之一。考古学界视之为“人间至宝”,长期是国际研究的热点。
 
  林梅村说:“遗憾的是,这个与中国历史及古代艺术密切相关的重大考古发现没有引起中国考古界足够的重视。”
 
  黄金之丘宝藏的传奇不只在历史,更在当下真切地延续着。在今年3月故宫的开展仪式上,阿富汗驻华大使贾楠·莫萨扎伊讲述了它背后的故事:
 
  “在上世纪90年代初阿富汗内战期间,国家博物馆的馆员冒着巨大的风险把这批珍宝带到了国家银行的秘密金库,把它们锁起来,然后把锁塞住,这样谁也没法打开金库了。”
(图为奥马拉·汗·马苏迪(左一) 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供图)
 
  前馆长奥马拉·汗·马苏迪是尚在世的宝藏守护者之一。2017年4月,邵学成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之邀,赴阿富汗实地考察文化遗址保护工作。他特意去喀布尔国家博物馆拜见了这位英雄。
 
  回忆起当年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倒下、失踪,马苏迪难过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地摇头。他带邵学成看博物馆门前石碑上铭刻的一句话:文化活着,国家就活着。这让邵学成深受震动。
 
  邵学成萌生了将更多阿富汗瑰宝带来中国展出的想法。之前,他写出了填补国内学术空白的《巴米扬佛教美术研究史》,这次的阿富汗之行又让他成为大佛被塔利班炸毁后,中国首次实地考察巴米扬遗址的研究人员之一,但他说:“巴米扬山谷的多国考古队来来回回100多年,唯独没有中国人的身影……”
 
  全球有识之士正在“接力”发掘和保护阿富汗文物。2016年阿富汗珍宝展览抵达东京时,日本已故画家平山郁夫“抢救性”收藏的百余件阿富汗流失文物被归还了故土。
(图为3月17日,“浴火重光——来自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的宝藏”展在北京故宫博物院开幕。 新华社记者金良快摄)
 
  今年,马苏迪遇到了有志于保护阿富汗文物的中国“有缘人”。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听到阿富汗驻华大使讲述了“黄金之丘宝藏”的故事后大为感动,于是促成了阿富汗在中国举办的首个历史展览。
 
  单霁翔说:“在我看来,这批文物不仅代表着阿富汗的过去,也寄存了阿富汗人民守护国家历史文化的历史,鼓励着人们对未来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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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格拉姆

阿富汗黄金之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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