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案例

故宫阿富汗珍宝展之希腊化古城阿依哈努姆

摘要:   本期,我们请中国人民大学佛教艺术研究所邵学成博士,为大家解读故宫博物院《浴火重光-来自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的宝藏展》中出土于希腊化古城阿依哈努姆的精美文物背后的故事。    https://v.qq.com/iframe/player.html?vid=c0505a1klrb&auto=0 邵学成,中央美术学院文化遗产与美术考古博士,现为中国人民大学佛教


  本期,我们请中国人民大学佛教艺术研究所邵学成博士,为大家解读故宫博物院《浴火重光-来自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的宝藏展》中出土于希腊化古城阿依哈努姆的精美文物背后的故事。

  

  




  

邵学成,中央美术学院文化遗产与美术考古博士,现为中国人民大学佛教艺术研究所特聘研究员。求学期间受命运感召和老师点化倾尽全力研究阿富汗宗教考古美术,后又在众人帮助下为学术理想冒死赴阿富汗实地考察。除专业研究领域之外,邵博士还对丝绸之路文化史学、神话传说等领域涉猎颇多。

  

  阿伊哈努姆在哪里?

   今天我们讲阿伊哈努姆城,当时欧洲考古学家为什么去阿富汗?因为根据西方古典资料记载亚历山大东征后建立了很多城市,这些城市是欧洲人心中的一个梦想,他们要寻找古代的欧洲人把欧洲文明传播到世界上的一个证据。于是他们根据史书中的记载去找一个叫巴克特利亚的千乘之国,他们当时一定要找到它。

  

   巴克特利亚在靠近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那个边境的位置,是阿富汗最重要的一个地方。这里高山遍布,中间有一座兴都库什山,把阿富汗分为南北两个地区。那就是巴克特利亚,这是巴尔赫,在汉文文献是有记载的,古代的地理疆域概念、国家概念和我们现在完全不一样,所以说你想精确到现在的那个疆域来说,来判断这个城址来说是不太可能的。欧洲人来这个地方还是要追寻一下亚历山大大帝的足迹。

   刚才提到的亚历山大东征,他是把整个希腊化文明带到了西方,是整个欧洲世界史中希腊化的开始,他们一直东征到阿富汗。最早是研究犍陀罗美术的富歇,之后是考古学家哈金,他们都去找巴克特利亚城,一直到去世都没有找到,很遗憾的事情。1961年的时候,阿富汗国王无意中找到了巴克特利亚,法国人、欧洲人、日本人他们没有找到的考古遗迹,被阿富汗国王找到了,所以这本身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当时的阿富汗是努力欧化努力西化的一个国家。当时亚历山大东征之后,希腊化的王国很快就分解成了好多个小国家,后来在巴克特利亚这个地区形成了它自己独立的一个王国—阿伊哈努姆。

  

  钱币上的欧西德莫斯王——阿伊哈努姆的建立者


   阿伊哈努姆城建立之后开始发行自己的钱币,在欧洲考古学中,钱币学是来判断这个地区年代的最重要的证据之一,它们的一些守护神、保护神在它们钱币学上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关于阿伊哈努姆这个城究竟是谁建立的,大家一直存在这样的疑问,首先它是从一个希腊化的王国独立出来的一个小王国,然后它自身的神灵信仰也发生了变化,变化体现在它钱币上,根据目前的考古工作得到的结论很可能是欧西德莫斯王建立了这座城市,他在公元前223年至公元前200年的时候,建了阿伊哈努姆城,阿伊哈努姆城不是一个标准型的希腊城市,是一个希腊化的城市。欧西德莫斯王建立了这个城,还在他的钱币上还铸造了“神”这个词语,说明他的确是当时拥有了很大的权力。

  

  

那么少量的希腊人想在远东地区站稳脚跟,尤其是在周围都是游牧民族的阿富汗地区,他选城址的时候肯定要考虑到很多因素,比如说灌溉用水,还要考虑到控制某些经济矿藏,但最重要的一个因素还是要考虑军事因素,所以他要选择易守难攻的地方,于是他选择了两条河流交汇的地方。

如果你现在再去这个地区,居住的是塔吉克族人,从1979年之后,这个地方一直进不去。后来NHK电视台把摄像机交给了他当地的塔吉克人,他们才可以带着那个摄像机去拍摄,组成了那个最后的纪录片,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又被塔利班给重新占据了。


阿伊哈努姆希腊化的遗迹

DAFA考古现场,大家可以看到大量的希腊柱头希腊柱首被发现了,这是当时世界考古学史中非常重要的发现,因为是第一个被确切发现在远东地区的希腊化城址。这种科林斯式柱头,有些最漂亮的被毁掉了,这些石柱在故宫这次展览中展示了两个。

人们知道阿伊哈努姆这个城的遗址,已经是2013年,DAFA出版了最后一个考古报告,基本上确定了这个城,但是仍然有大量不了解的地方,是因为从1964年开始发掘到苏联入侵他们只做了15年,他们原计划是30年、40年、50年长期做下去,所以很多材料并没有完全做好。

我们在这个城里面,看到一些神庙设施,希腊化城市有他的一个标准,他有自己的图书馆、运动场、神庙。

大家看这里面,有一个很关键的奥林匹亚宙斯神庙,为什么可以推断出来这个神庙了,是因为发现了一个左足部,应该是宙斯的左足部,大家看到那个大脚丫子,实际上那个大脚丫子才是喀布尔国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他们镇馆之宝,不是那些黄金,而是这个大脚丫子,他们认为是宙斯和亚历山大来过的地方,在这个地方有他们的荣光。根据复原图,大家看那个大脚丫子,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特征,为什么它只有那么一小块石头,而且只做了一个左足部的前部分,是因为当地没有白色大理石,他们必须从地中海沿岸运送大理石,它的运费昂贵,运途周期很长,所以说在当地产生了一个新的技术,就是用木棍再加粘土,然后再加大理石。当时的所有的塑像、神像头部、手部和足部、足部前端是用大理石做的,其他部分都用泥塑加木头做的。很多艺术史学家认为这种做雕塑的方法影响到了后来的佛教美术,就可以大批量的做一些佛像了。


最左边这个图是当时东京艺术大学根据它们做的一个复原图,推断出这个宙斯神像不可能是站立的。它和希腊的那些宙斯神像相比没有站立起来,而是这种坐立的姿势,很有可能是糅合了当地的一些神灵信仰,从钱币学中,也可以获得这种宙斯神像。

  

  

  

   除了宙斯神像,还有一些其他的神,比如说赫密士神,它是商人的保护神,还是运动神的保护神,它是一个综合的神灵,著名的奢侈品品牌爱马仕就源于这个神。大家去看展览的时候,发现那个塑像并不是那么高,也是因为当地没有白色大理石需要长途运输的原因。

  

  

这是小型的雕塑赫拉克勒斯(大力神),为什么这个地方信仰并对大力神那么喜爱,从钱币学上也可以看到这个证据,钱币正面是国王,背部是个大力神神像,这是他们有意的选择,是大家很感兴趣的一个神灵,这些东西都是出土于体育场里面,其他地方没有出土太多的神像。

这个银盘非常精美,它体现了东西方文明的交流,但是跟印度并没有太多关系,这个是波斯式的战车,并不是我们东方式的战车,它上面还有太阳神、西布莉神这些神灵,他所体现的东西方文化,是相对于欧洲人来说的东方,是欧洲人认为的东方。

城市里面还建造了一些石碑,包括谁建设的这个城,这个建设城的工程,建设城的贡献者,建了神庙来供奉着他们,我们看那个城的时候,大家可以明显的看出来左部的建筑是很密集的,大家都知道那个宫廷建筑体育场建筑都集中在左部,右边是大部分是居民区。

这是一个比较有名的碑文,用希腊文刻的,玄奘7世纪去西天取经经过这个地方的时候,他称之为睹货逻国,当地人仍然在使用的希腊文,只不过玄奘记述的时候,他说字源25言转而相生,多了一个字母。但是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在伊斯兰入侵该地区之前,该地区仍然在使用希腊文,包括1995年之后,我们发现了大量的巴克特利亚语文书,多数还是使用希腊语。碑文内容是阿伊哈努姆城里所有的人要遵循的奉劝的一个规则,少年时要好好学习,青年时要铭记自控,壮年时要悟得道义,老年时要当倾听者,只有这样才能死而无憾,这是具有希腊化传统的箴言。

  

我们来看这个德尔斐神殿,通过对比我们会发现明显的区别,希腊它是讲究平等和民主的,他们所有的坐席都没有包厢的,没有VIP贵宾,而我们再看阿伊哈努姆复原的这个剧场里面,我们会发现他们是有包厢的,很多人就通过这个研究来说,很有可能当时已经产生了君主专制制度,融合当时西亚的某些当地贵族统治的一些因素。

希腊人很重视体育,这个体育场里面发现了左边这件文物,很多人认为是一个水槽,有些人认为是地下水道,但是它的出水口非常窄,不可能是作为地下水排污设施的,大部分人都认为它可能是作为淋浴设施而存在的,右面是一个假面,和希腊喜剧的假面比较相似。

我们从东方远眺,就可以看到复原的阿伊哈努姆是一个非常辉煌的城市,东西长1.5千米,南北2千米,围墙高12米,可以容纳3000人到6000人在里面共同居住生活。

大约在公元前145年之后,阿伊哈努姆城被游牧民族不断地侵袭,渐渐地被毁掉了,但是关于最后一个君主是谁,目前并没有那么确定的证据。大部分学者认为希腊人战略性地放弃了阿伊哈努姆后撤到了贝格拉姆这个区域。在后来的考古发掘中,发现大部分宫殿和遗址都被火烧过,很有可能是当地发生了一些暴力性的破坏事件。

1993年之后,当时喀布尔国立博物馆藏的这一批东西全部去向不明了,被全部卖到欧洲卖到了日本。


八道光芒的副都——阿伊哈努姆

大家去如果去看个展览,会在墙上看到一个马赛克的一个那个图片,因为这个马赛克图片是当时浴场里面的设置,它并没有拼成其他型,为什么拼成八道光芒,他们认为这个八道光芒是有独特含义的,他们有一些艺术史学家根据这那八道光芒图案推断阿伊哈努姆城是当时巴克特利亚的一个副都,不是主首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呢?

  

   是因为亚历山大的父亲腓力二世棺材上上面是16道光芒的图案,16道光芒的应该是希腊城的一个主城徽,八道光芒应该是一个副城的一个城徽。它的主首都在什么地方,2004年在巴克特利亚地区发现了。刚才我提到的富歇哈金,他们当时一直在巴尔赫附近寻找这个城,一直没有找到,实际上实际地点离他们非常近。

现在的巴克特利亚,密密麻麻的全是盗洞,因为当时军阀混战的时候,当地老百姓包括军人士兵全部去当地去挖东西,他们知道法国考古队没有完成考古工作,所以这些人继续去挖,这个地方已经完全被荒废了。

   这是仍被当地人再利用的科林斯柱头。大家可以看到也是大量的希腊科林斯柱头,希腊的雕塑全部被发现,甚至包括五世纪六世纪的壁画也发现了,所以说巴尔赫希腊化是不是佛教起源,如果我们从那个地方继续观察,我们的确可以找到一定的证据,它是和犍陀罗并行的时代,后期它也产生了佛教美术,这些都是一些很关键的证据。

  

  实际上最早发掘这个城的是保罗贝纳尔,但是真正发现这个城市的是丹尼尔希鲁姆伯格,他是一个希腊化的专家,从帕尔米拉到了阿富汗之后,最早发掘出一个希腊化的城址苏尔赫考塔尔,他向全世界宣布我们就已经发现希腊城了,因为他知道发掘一个城需要30、40年的时间,于是他把保罗贝纳尔叫过来继续发掘。可惜的是保罗贝纳尔没有完成,1979年苏联入侵了,考古工作被迫中断,但是他们仍然有两三个人在喀布尔博物馆做这个最后的文物整理工作,他们最后一本考古报告是2013年,是一本博士论文,也是写的阿伊哈努姆这个的遗址。

关于阿伊哈努姆城仍然有很多未解之谜,首先因为考古工作做得不是那么充分,而且关于这个城的解释还有很多种,所以说大家如果去看浴火重光展,会看到阿伊哈努姆城展示的不仅是有一些宗教性质的东西,也有一些普通老百姓生活用的东西,我们知道那群希腊人在阿富汗过得好好的,他们生活了很长时间,时过境迁,现在在阿富汗外国人特别是欧洲人经常遭受到绑架。

这是当时的DAFA(法国考古中心)中心(为防止塔利班的定位攻击图片不能公布),这一次我也去专门去找一找阿伊哈努姆当时的一些东西看,的确有大量的资料在当地DAFA考古学中心存着,大家看这个照片很漂亮,实际上周围全是铁丝网围起来的,他们进那个地方要经过三层安保才能进这个地方。

这就是阿伊哈努姆城,我们通过种种遗迹和遗物确认它是一个亚历山大东征后出现的希腊化城市。

  (爱考古下期即将播出: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郭物老师为大家解读《浴火重光展》中出自阿富汗“黄金之丘”的精彩展品,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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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中文 研究 域外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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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邵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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